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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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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短短幾秒內,扶諾十八年的人生價值觀受到了不少次沖擊,呆在那裏很久都沒說話。

底下圓臺的魔修還躺在那裏,手時時刻刻放在自己的褲腰帶上,似乎只要她這裏點頭,下一瞬那裏的所有魔修都會褲衩子滿天飛。

扶諾趕緊低頭,萬一看到什麽就不好了。

這時候的宣闕表現出了他不同以往的耐心:“怎麽?”

“我……”扶諾吞吞口水,剛才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摸腹肌,這會兒連眼睛都沒敢擡,“沒必要,真沒必要。”

宣闕哧哧笑了兩聲:“本座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

“我只是有色心。”扶諾低著頭說,“又不是真的是個變態,你快叫他們把衣服褲子都穿起來!”

這下宣闕是真被逗笑了,哈哈笑了兩聲,拂拂袖讓這些魔修安分點。

其實扶諾對於所謂的腹肌馬甲線沒有那麽多的興趣,只是過去的十八年裏聽到很多人都在說年少不知腹肌好,難得有這個機會,她也想看看到底哪裏好。

這會兒被宣闕這麽一搞她就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行了,擡頭吧。”

扶諾猶猶豫豫地擡頭一看,原本圍在底下的那些魔修早就散開,原本的喧鬧荒唐好像只是一場鬧劇,整個角鬥場變得空無一人。

這些魔修紛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卻依舊探著身子在往下看。

沒一會兒角鬥場四周突然出現了四道門,每一道門前都被鐵柵欄圍著,像是地牢,裏面沒有什麽燈光,缺像是有幾道人影,看上去昏暗難辨。

“裏面有什麽?”

宣闕笑著道:“好東西,說了今日帶你來見世面。”

話音才落,四道牢門吱吱呀呀地升起來,裏面那些模糊的人影也漸漸顯露出來。

扶諾目光微顫。

這些人雖然穿得跟地面十八層以上的魔修差不多,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惡鬼獠牙的面具,比頂上這些更猙獰以及真實,甚至面具上嘴邊的那些血都會往下滴,滴落在他們赤裸的上身,襯得他們身上的暗沈傷口異常滲人。

要是說地面上的這些魔修像是那些鬼屋或者派對上的NPC並沒有那麽可怕,那底下這幾個就是貨真價實的陰間生物了,只遠遠看一眼都會讓人心裏抖上幾抖。

還沒等扶諾反應過來,滿天花雨再一次落下來,這次落下來的還有無數銀票,有些人還把自己沒喝完的酒往下倒,之前那些尖叫聲比起現在簡直就不值一提。

仿佛只有這時魔修們的那張面具才被撕開,瘋狂嗜血,恨不得臺上的人現在就褪骨血盡。

扶諾被吵得腦仁發疼。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紙醉金迷。

隱約還能聽到這些人的聲音:“今日我可是把半個身家都壓上去了!可不能輸!”

坐在這中間的宣闕一身白衣,跟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他視線掃過四個走上臺的魔修,饒有興致地問:“你覺得誰會贏?”

扶諾明白了,有錢人好像都很喜歡看別人在底下拼盡全力互相殘殺的樣子。

她皺著眉沒說話,不明白宣闕帶自己來看這種比賽的意義是什麽。

周圍彌漫開來的那些血腥味讓她有些反胃,一整層的美食都沒什麽胃口。

她從儲物戒裏翻找出小棉花塞住鼻子,阻擋一點這種味道。

瞧見她的動作,宣闕眸中顏色暗了下來,臉上卻笑道:“本座還以為你會喜歡。”

扶諾開始仔細思考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才會讓宣闕對自己有這麽大的誤解。

她沒答話,宣闕繼續道:“本座觀察了你許久。”

在人界那些天,雖被控制著不可靠近,但他卻視線沒離開過這只貓。

宣闕從未在什麽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矛盾,拋去那張臉不說她著實是只再普通不過的貓。

沒有抱負沒有任何腐爛的欲望,連同體內的卦清卷都被她襯得沒那麽重要了。

但另一方面卻又普通得令人驚詫,她成功用她的普通挑戰了所有的極端限制,不管是昊陵還是陸懷朝。

說句可笑的,宣闕甚至覺得自己這個魔主在她眼中什麽都不是,她好像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高度,初次見面直到現在她什麽情緒都有,卻唯獨沒有過害怕。

若是真的在韜光養晦,那只能說她的段位實在高得可怕。

他嘲道:“你不適合待在九元界和人界那種地方。”

“為什麽?”

“你不像是會被那些規則束縛住的人。”

規則?

九元界界規?還是說人界的法制。

“那也不是。”扶諾否認,“晨鐘一響我還是會按時起來晨修的,上課也認真聽講。”

聞言宣闕低笑一聲,心道就是如此,她就是如同那些弟子一樣普通,他悠悠道:“但若是那些弟子此時此刻在這裏,他們會痛斥本座沒有人性,更不會心平氣和與本座聊天。”

扶諾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就好比以前小說裏那些主角都會被穿越的主角吸引,覺得主角的思想自由平等,特別不一樣。

但她卻沒有這種想法:“世人千千萬萬,跟我一樣的人太多了,你們不知道而已。”

人家只是時代背景原因,又不是傻子,什麽好什麽壞分不清嗎?

她塞著鼻子:“就好比我的確不喜歡這種東西。”

“那為何方才不說?”

扶諾斜他一眼:“我算什麽東西,我喜不喜歡重要嗎?”

她沒有要取評判或是阻止別人做什麽的想法,更不會天真到要去改變魔界的這些規則,退一萬步來說,自己只是給宣闕打工的,這關自己什麽事呢。

這世上總會有自己的一套法則,她或許在法則之外,卻不想去成為法則。

她何德何能,真以為自己很重要,可以左右別人的決定?

宣闕若有所思:“像別人一樣,要死要活想要將這些人救出來。”

扶諾沈默幾秒,忽的將腦袋伸出去:“來,你握住我的脖子。”

雖然不理解,但宣闕還是做了。

“你覺得你用多少力氣能將我的脖子擰斷。”

扶諾又將身子縮了回去:“凡事先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楞了幾秒後宣闕忽的抵著唇笑了,眼中的沈色也慢慢散開。

這小東西真的很聰明,短短幾句話既說了自己不喜歡這種場合,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想有一點扶諾還是說錯了,或許這世上的確有很多人會跟她有些相似,但星星點點加起來她也只有獨一個。

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扶諾再次強調:“我也貪生怕死,沒那麽清高,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沒見過世面。”

都是為了活命罷了。

宣闕嗯了一聲,到底奇怪與否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就像他從來不會去關心她的卦清卷如何而來,為何這麽多年後又會多出一只妖,為何這只妖還表現得不像普通還沒化形的妖那樣心智不全遲鈍愚笨。

對他來說這麽多年過來,遇到什麽事都無所謂也不重要,開心就行。

瞥見不情不願坐在那裏的小貓,宣闕心中微動,忽而道:“本座沒有強迫誰。”

扶諾詫異回頭。

“要不要命都是他們自願的。”宣闕道,“本座沒那麽多閑情逸致花時間在這些人身上。”

能得到他的皆是扶諾有些想不到,心道要是當初你多長嘴跟女主解釋一下,說不準你們CP粉還會更多一些呢。

但其實他說得也是。

在原文中宣闕只要出現,不是在綁女主就是在綁女主的路上,與其他人的交集幾乎為零。

看文的時候扶諾還想這魔主也奇怪,好像沒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樣,整天那麽閑圍著女主轉。

劇情中他也帶過女主來看這種角鬥,只是那會兒女主全程都在與他糾纏想要逃走,更是厭惡宣闕這種視別人生命如同草芥的做法,那場比賽的結果自然也沒人在意。

宣闕算是那些男配中最讓讀者糾結的人物。

他的熱度高都是來自於爭議,有些人喜歡他的那股瘋勁,覺得瘋批股刺激;但另一些人卻又覺得這種人不適合跟女主在一起,難以掌控,這種人在現實世界是要敬而遠之的。

“在想什麽?”

被拉回思緒,扶諾搖搖頭。

這時底下的比賽也正式開始了,聽著周圍的歡呼聲扶諾即便是不感興趣也忍不住低頭看下去。

只見那被放出來的四人像是早就有了目標,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沖向其中一個體型較瘦一些的人,那人似乎早已準備,但耐不住剛開始每個人不管是體力還是身體都十分完整,頓時被摔到地上,著實挨了好幾一頓打,扶諾心跟著一緊。

“場上沒有裁判?”

“沒有。”宣闕看得也很入神,“想怎麽打就怎麽打,打死為止。”

扶諾瞳孔微微一縮,來到這個世界即便知道生命如草芥,可她還是第一次距離真正的死亡這麽近。

感受到她往後縮的動作,宣闕笑問:“怕?”

扶諾如實道:“我還沒活夠。”

所以她不能理解這些人為什麽會願意來拼出自己的生命。

“他們缺錢?”

這種比賽應該是有很多獎金的吧。

在這究極窟暧昧的燭光下,宣闕的臉卻白得格外突兀,但也是如此更突出了他那種是邪非邪的韻氣來,他輕嗤:“金錢地位,不是你說的?淩烏當初也是這麽出來的。”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也有人單純為了快意。”

“殺人的快意?”

但這對於魔修來說不是家常便飯嗎,說什麽白崇島底下埋著的都是人的血肉白骨。

卻不想宣闕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你還沒猜。”他看著場上的人,微微偏過頭說,“你覺得誰會贏?”

扶諾仔細觀察了一下:“被打的那個。”

這麽久過去了,其他三人還是沒能將那個瘦弱的人打死。

“為何?”宣闕來了興致,臉上笑意更深,“現在為止除了你沒有人買他的註,他是最弱的。”

“哦。”說著不想看,可真的身臨其境後扶諾卻一直忍不住關註,她這才發現這個人好像跟其他人有些不同,這些魔修穿的衣服都是能扯多大扯多大,但那種式樣卻是他們的獨特風格。

唯有這個人穿著的衣服是真的破,像是從哪個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帶著的那張面具也沒有其他人那麽花裏胡哨,而是純黑色。

這顯得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和嘴唇非常顯眼,尤其是他的唇,也不知是本來那麽紅還是被血染的。

她說:“我希望他贏。”

宣闕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哪裏讓你刮目相看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但扶諾還是說:“其他人帶給我的感覺是想贏,但他帶給我的感覺是想活。”

“所以你覺得他能贏?”

“不。”扶諾輕聲說,“我只是希望每個想活的人都能活下來。”

說完這話後一直被壓著打的那個人忽的找到了其中一個人的空隙,手中的匕首快狠準地插了進去。

聽著周圍震天的呼聲,扶諾眉心微跳。

這場比賽持續了很久,但直到結束扶諾都沒有任何睡意,話也變得尤其少,桌上的東西一點都沒吃。

最後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確沒有人押那個最不可能贏的人,但事實上也是那個人贏了。

贏的人應該會走上來,成為歡呼人群中的一員,那究極窟就會回到原本的樣子,奢靡盡興。

但那人卻一句話都沒說轉頭又回到了陰沈不見光亮的地牢中。

地面漸漸合上,好像方才的廝殺角鬥沒有存在過,那三具屍體也沒能讓誰心中有一絲波瀾,或許對於有些人來說三人的屍體還不如他們的半個身家有價值。

“你押對了。”宣闕伸出手將發呆的貓崽抱起來,他撚起一塊糕點餵到她的嘴邊,挑眉,“你似乎不高興。”

扶諾扭頭躲開了他的手:“拿遠一點,一會兒我又吐你身上。”

“……”宣闕將糕點扔掉,語氣平平地問,“為何不高興?”

“為什麽要高興。”扶諾說,“該高興的是那個人。”

宣闕無聲地望著她,像是沒懂。

“我希望他贏是因為我覺得他好像挺絕望的。”扶諾皺眉,“他贏了也不過是絕處逢生,他身陷這種絕望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嗎?”

宣闕眸色微閃,喉中壓著不明顯的笑聲。

許久後他輕聲笑道:“說的也是。”

他又問:“那你說絕處逢生的他為什麽不出來?”

“有點奇怪。”

扶諾回想那人在轉身入牢中時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那時她又覺得自己看錯了,“贏了後我覺得他又不想活了。”

這下宣闕是真的樂了,他肩膀微微顫抖,寬大的手掌在扶諾腦袋上揉著:“你真有意思。”

比賽結束,扶諾也取下了鼻子上的棉花,她吸吸鼻子忽然一楞。

宣闕身上怎麽會有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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